地震之後,活著的意義?-村上春樹「神的孩子都在跳舞」讀很多次了,隨著歷練增長,每次看完都會有新的想法與感受,而有了記錄衝動,2009年開始提筆感想,到現在才終於完成。驚訝其故事架構的宏偉和陳鋪技巧的高超並能回味再三,是獨鍾這本短篇小說集的緣由。

 

  村上春樹以很細膩且循序漸進的方式,慢慢耐心架構出小說集的主線和主題,雖然看似六個獨立的小故事,但卻彼此串連呼應,以正面結局的走向,帶領讀者鼓起勇氣和信心,把握現在,邁向未來……尤其在神戶大地震發生之後……

 

神的孩子都在跳舞

 

 


 

UFO降落在釧路

 

  故事以小村妻子的失蹤開始。

 

  小村是在東京工作的上班族,旁人眼中,小村擁有很好的工作、人緣和外在條件,如此「優秀」的小村,人生目的是冀望與妻子共渡平凡的生活。或許因為自己過往人生順利,小村視能以自己期望的方式生活為理所當然,但妻子卻不這麼想,在神戶大地震發生第五天之後離家出走,並且和小村提出離婚的要求,小村卻不能理解。

 

  生活中總會發生自己不能理解的事件和遭遇,就算自認為很平凡很理所當然的人事物,在別人眼中卻是截然相反,反亦如是。然而,自己卻不能了解為什麼。

 

  神戶大地震是一個轉折,對小村來說,理所當然的平凡生活竟然從此變調,自己又以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方式繼續生活。對妻子而言,從早到晚廢寢忘食盯著電視的地震報導之後,她終於認清了到底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如島尾所說「UFO降落在釧路」這件聽起來相當荒唐的事情,然而這樣的事情,卻似乎以小村自己無法理解的方式確確實實、真實發生了。

 

  也許每個人的人生,總是以懷抱著無法理解和接受的方式繼續過活。也許村上春樹想要表達,不論發生什麼、遭遇什麼,過去的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就像時間不會倒轉,覆水無法收回,「小村兄的內容已經不會回來了」,神戶大地震已經發生,帶來的怨恨、悲傷和不能理解,卻是我們最終所要面對的,不能逃避的結果和結局。發生這些所謂自己無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才是我們所要面對的真實人生。

 

  回到小說故事,結局卻令人玩味:「島尾在小村胸上,用手指像在畫什麼符咒似的,畫著複雜的花紋。『不過,才剛剛開始噢。』她說。」或許這代表新希望的來臨,雖然小村離婚,卻遇見了「會好好理解而喜歡你的」女人島尾,但又在暗喻人生彷彿被命運的魔法下了咒,我們始終逃不出真實人生的輪迴圈……

 


 

有熨斗的風景

 

  人生,總是擺脫不了過去,似乎是村上春樹想要抒發的老生常談,不過在小說中,或許還有更深層的意念在裡面。

 

  故事中的順子和三宅老頭,似乎都是為了擺脫自己的過往,而來到茨城縣冬季寒冷的海邊,兩人在偶然下認識。三宅藉著海邊燒流木的營火取暖,這是他尋求慰藉的方式。本來漫無目的流浪的順子,在認識三宅之後,也開始着迷於營火那代表自由自在的形體與溫度。嚮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順子為了擺脫家庭和學校束縛在心靈上的沉重枷鎖而尋求解脫。

 

  與順子同居的啟介,似乎是沒前途的年輕人。喜歡衝浪和彈吉他,只會想著雞雞會不會好好挺起來、此刻能不能好好填飽肚子,五萬年前也好,五萬年後也罷,對於過去和未來,什麼都不在乎、沒在想,為了當下現在而活的啟介,雖然像是笨蛋的啟介,反而可能是順子心底羨慕的對象,如三宅說:「年輕也很辛苦,有些事情想也沒有用嘛。」

 

  人之所以想要擺脫過去的枷鎖而尋求解脫,是因為產生了矛盾。父母對於子女期望的矛盾、社會價值觀的矛盾、過去與未來的矛盾……種種的矛盾,甚至會有「追尋上」的根本性矛盾。傑克倫敦的小說「To Build a Fire」中那個想要升火的男人,他到底是為了求生或是死亡而升火呢?抑或是我們到底為了什麼而追尋解脫?

 

  雖然說人們是為了擺脫過去,或是說,為了擺脫矛盾而追尋解脫。矛盾的發生不可避免,然而「過去」才是我們應該要去正視面對並且關心的對象,為什麼?因為它一直在那裡,只要我們存在過,它就永遠不會也不可能被擺脫或消失。

 

  對於在神戶的孩子、家人和朋友,發生大地震之後,三宅仍然選擇冷漠以對,寧願消極一個人空洞洞在寒冷的海邊生火,藉著火焰催眠來麻痺自己。凝視火焰的順子流淚了,因為離家出走的順子並不希望以後變成跟三宅一樣,然而對於這必然性的結局,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有時會想像自己的死法……那是因為我們仍然活著,不管是溺死在海裡或關在冰箱裡死掉,甚至在神戶大地震中死去,死亡不代表結束或解脫,想辦法繼續活下去,才是我們所應該要努力面對並且關心的真實。

 

  「不用擔心,柴火燒完後,妳不想醒都會凍醒。」,悲傷的是,不論是三宅和順子,他們都很清楚自己永遠擺脫不了,雖然仍想追尋……想找個替代品放在那裡取代它們,自己卻變成一幅「有熨斗的風景」的畫,看起來什麼都不是,空空的……

 


 

神的孩子都在跳舞

 

  信仰存在的意義為何?不如換句說法,信仰對於人類的存在意義為何。這似乎是繞口的問題。以光明面來說,信仰給了我們積極看待人生的態度與動力,但就黑暗面意義來講,信仰之所以存在,或許是讓我們有了逃避忽視事實的藉口與謊言。

 

  小說以主角第三身的敘事觀點行寫而成,若能隨主角的角度一起投入故事,體會主角從掙扎到解脫的心境轉折,也許這樣的閱讀方式會比較適合。

 

  故事中,善也對於自己為何存在於世界上的懷疑終於爆發,因為他開始感受到週遭世界和他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小時候因為母親的關係而開始信仰神的善也,沒有父親的善也,神就是善也的父親,他是神的孩子,相依為命的母子二人以如此信仰而活著。然而,「外野高飛球依然繼續從他的皮手套裡滑落出去」的善也,終於宣布放棄信仰,並且在成年後的某天深夜的偶然相遇,毫不猶豫跟蹤那個缺了耳垂的,那個似乎是他「生理學上」父親的男人。

 

  與善也相較,善也的母親是虔誠的神的信仰者,她必須靠著信仰才能活下去,若不是遇見了佈道者田端先生,年輕的母子兩人或許就投海自殺了。信仰給了善也的母親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善也是神的孩子。雖然善也很想接受相信,可是善也的戀母情結,以及一直存在心中他對於母親的邪念,在心裡黑暗面的矛盾下,善也已經不能再允許自己是「神的孩子」了。他終究得要尋找自己之所以存在的真正意義,才能尋求真正解脫,所以善也選擇面對正視心中那最深澀灰暗的過去,那個缺耳垂的男人。

 

  在那夜追尋的過程中,善也慢慢發現並了解,到底誰是父親已經變得不重要,那都無所謂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自己一直在這裡,那個總是漏接外野高飛球,有比誰都大的陰莖,那個總是陪伴著母親的自己……這樣的自己才是神的孩子。每個人心裡都有另一個自己、黑暗的一面,能夠坦然面對並且欣然接納這樣的自己,或許我們才能夠獲得真正的解脫。

 

  神戶大地震已經發生,遠方的都市已經崩塌,「善也想起遠在倒塌崩垮的市街間的母親……」,應該受到報應的我們,卻很幸福地自己的城市沒有遭受災難劇變,我們仍然活的好好的,也許這才是我們應該真正要去相信的東西。於是,「神的孩子都在跳舞」,就像善也對即將死去的田端先生說:「不需要道什麼歉,懷有邪念的不只有你而已。」本性和本質上的黑暗面是無法否認與逃避的,然而,只要願意去面對並接納那個真正的自己,「跳舞也不壞呀,善也想」,我們都會是神的孩子。

 

  小說在對比性的主題上表現很清楚-神之於缺耳垂的男人、母親之於善也-但實際上卻很微妙,相反的兩面並存於彼此之間。若以「私小說」的形式來欣賞,或可稍稍窺探村上春樹神秘的心理世界吧。

 

  最後回到原點:信仰之於我們存在的意義為何?我想,或許最終仍取決於,我們自己本身對於「信仰」所抱持的觀感與態度吧,也就是我們自己。

 


 

泰國

 

  嘗試自己當編劇,寫出一段事業有成的大學教授與年輕女學生助教之間所發生不倫關係的劇本。女學生原本對愛情充滿憧憬與期待,但最後女學生懷了教授的孩子,教授卻以家庭或是社會價值觀的不容許為由(簡單來說,只是玩玩而已)而拋棄了她。最後女學生只好墮胎並懷著愧疚怨恨的心繼續活下去……諸如此類的肥皂劇情節上演罷。

 

  故事中,在年輕時代那個「住在神戶的男人」似乎對皋月傷害很大,是她一生永遠不能抹去的傷痛,她恨不得那個男人、甚至他的家庭,在神戶大地震中被壓的扁扁的,甚至流落街頭。對皋月來說,她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一直活到現在,就算她和愛聽歌劇的丈夫離婚,也不影響「那個男人」在皋月心中的地位:「不過以後到死為止,就算再也不聽歌劇我想我都不會覺得寂寞。」

 

  真正讓皋月覺得寂寞的,還是在年輕時代深深傷害她的「那個住在神戶的男人」。但願那個男人被什麼堅固沉重的東西壓垮,這才是皋月長久以來一直希望的事。

 

  村上春樹繼續談論想要表達的主題-過去的人生經歷如何影響一個人?就算原本懷抱遠大理想,但最終「心中仍有某種東西已經耗盡了」……與其枯燥談論這類惱人又老生常談的東西,倒不如以小說寫作技巧分析的角度去看小說,或許比較有意思。

 

  首先來看尼米特,可以把他當作村上春樹的代言人,精練的尼米特這個角色,和皋月是個對比。故事中,村上春樹很明顯把他塑造成是一位能掌控全局、事事安排周到的全知全能者。從尼米特與皋月的對話可猜得,如此能幹的尼米特,過去也曾經歷過很長一段的迷惘時代……尼米特代表了已經獲得解脫、大澈大悟的昇華者,並且幫助仍然深陷迷惘的皋月去面對並擺脫自己心中過去的沉重枷鎖。直接跳到結局討論,尼米特成功了嗎?可能尼米特自己是成功了,但對於皋月,或許得要「等待夢的來臨」吧。

 

  再來,是對於人生的態度。故事中描寫許多事物,總是圍繞著「迷惘」打轉,暗喻我們對於人生的徬徨與無奈。從開始那段不知所云的空中小姐廣播(語言的隔閡)、那些象在這樣的大都會裡到底在做什麼?(大象在村上的小說中扮有特殊地位)、對於地震的觀感(代表強烈的不理解)、北極熊到底為什麼而活呢?(我們又是為了什麼而活?),在在襯托呼應了皋月深陷在「那個男人」、深陷在過去之中的迷惘……

 

  然而,生命中也有我們熟悉並深刻相信的東西,如對老爵士樂的喜愛與了解(爵士樂相關的專有名詞,是村上春樹的圖騰)、游泳時恬淡悠閒的氛圍(嚮往的理想)、甚至夢見大蛇……夢的來臨(代表自己心中的希望與信念),故事的結局是正面的,只要懷抱希望與信念等待下去,繼續活下去,不論是神戶、泰國還是挪威,不論跑到多遠的地方,我們心中「某種耗盡東西」一定會再回來。「總之只要睡,並且等待夢的來臨。」

 

  最後來談談石頭。村上春樹讓尼米特說:語言會變成石頭。石頭象徵著沉重壓力與枷鎖的來源,它或許是由「過去和過往」所沉澱結晶而成……尼米特(村上春樹)說:「一但化成語言,那就會變成謊言。」我們心中沉重的迷惘與枷鎖並不是來自我們的過去,而是來源於我們自己加諸在其上的謊言,自己騙自己,才是我們無法獲得解脫的真正原因。陳舖到此,村上春樹才真正點出了癥結所在。

 

  讀到這裡,已是第四個故事了。「泰國」算是一個小結,讓讀者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卻又引發出更關鍵的問題,等待著村上春樹和讀者繼續思考下去……

 


 

青蛙老弟,救東京

 

  在充滿虛幻與想像的故事中,片桐長年從事別人不想做、不起眼的工作,但上司和同事從沒給予肯定。父母死後,片桐獨自扶養年糼的弟妹長大,犠牲了自己的收入和婚姻,弟妹不但不感謝,反而瞧不起他。在社會黑暗角落默默地庸碌一生,自認為是平凡人,甚至比平凡還差的片桐,不禁要問青蛙老弟:「為什麼非要像我這樣的人救東京不可呢?」

 

  青蛙老弟就是片桐,片桐就是青蛙老弟。雖然對於別人的輕視和忘恩負義,從來不抱怨也不生氣,但是片桐心中沉睡的「大蚯蚓」卻甦醒了,被神戶大地震給驚醒了。大蚯蚓是片桐心中長久以來的怨恨累積,當然,默默壓抑的片桐不會說,所以青蛙老弟才要跑出來幫他說。青蛙老弟很清楚片桐的事情,也只有片桐能看到青蛙老弟,青蛙老弟是由片桐內心缺憾不足的部分所形成的。

 

  海明威說:「我們的人生不是看勝利方法,而是看失敗方法來判定最終價值的。」像片桐這樣的人能救東京?不論怎麼努力,但終究逃不出敗陣下去的宿命,這是默默努力卻毫無成就的人的痛苦,就某種意義而言,地震是這些人引起的。

 

  托爾斯泰的小說「安娜卡列妮娜」中撞火車自殺的女人,難道會是毀滅性的結局嗎?青蛙老弟說,不是的:「眼睛看的見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東西」,我們所遭遇的宿命不一定是結局。其實救東京,就是要救默默努力的平凡人,也只有這些平凡人才能救自己。

 

  約定和青蛙老弟一起去救東京前夕,片桐遭遇槍擊,後來卻發現自己毫髮無傷,一切似乎都沒發生過。夜裡,青蛙老弟又來了,告訴片桐,因為有他的協助,所以成功拯救了東京。青蛙老弟與大蚯蚓戰鬥時,心中想的,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說「白夜」中那充滿矛盾的男人。片桐是這樣的平凡人,我們也是平凡人,我們並沒有喪失存在的價值,青蛙老弟來拯救我們,而我們也能去拯救東京。

 

  黑暗裡,青蛙老弟說:「我的敵人或許就是我自己心中的我。我自己心中有非我。」然後全身遭到爬蟲吞噬,尖叫聲中,青蛙老弟昇華了,睡夢中的片桐也醒來了。

 

  「片桐先生一定很喜歡青蛙老弟對嗎?」護士說。片桐喃喃回答:「比誰都喜歡。」那個戰勝大蚯蚓、拯救東京的青蛙老弟、我自己,我比誰都喜歡。

 

  大蚯蚓死掉了嗎?幾乎沒人看過的大蚯蚓,在黑暗而溫暖的地底下一連昏睡個幾年、幾十年。大蚯蚓一直都在,在每個人內心的黑暗深處,不知何時會再次甦醒……

 


 

蜂蜜派

 

  黃色的蜂蜜派濃郁甜蜜,充滿溫暖的浪漫情懷。

 

  故事中,淳平、小夜子、高槻是大學時期的密友,後來小夜子和高槻兩人結了婚並生下女兒沙羅。雖然淳平始終深愛著小夜子,卻也接受這是最好的安排,只要能默默守候小夜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高槻宣布喜歡小夜子並開始交往。風度翩翩的高槻與可愛知性的小夜子,淳平理解到兩人成為男女朋友是很自然的發展,但全身彷彿如鉛一般地沉重與無力。「突然間鮭魚不見了。」東吉再也抓不到鮭魚,他不得不隱藏自己對小夜子的愛,也無法與正吉繼續交換蜂蜜了。

 

  雖然正吉不求回報分蜂蜜給東吉,「可是這種關係並沒有維持多久。」淳平說:「我要下山去,正吉,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考驗自己看看。我們以後再見,到時候再做朋友。」經歷內心的掙扎與決定,淳平希望等到自己能以平常心看待時,再與小夜子聯絡。

 

  淳平似乎辦到了,與小夜子、高槻、沙羅三人一家維持很好的關係,但淳平始終被壓抑,心中無法填滿的缺口,如覆巢下的雛鳥,飄搖孤寂。「沒有比較好的方法嗎?」小夜子問。「我現在還沒想到。」淳平說。

 

  小夜子與高槻離婚了。或許小夜子沒發覺自己愛的是淳平,而高槻早已清楚這段婚姻終究不會長久,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有完美的答案與結局,心的解脫才能得到救贖。淳平不快樂嗎?但他可以守候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小夜子不幸福嗎?但她擁有了最珍貴的友情、愛情與親情。換個角度來看,或許高槻才是故事中最可憐的人吧。

 

  「我們一開始就應該這樣的。」小夜子小聲這樣說。「可是只有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懂,一直到鮭魚從河裡消失。」與小夜子上了床,雖然一切障礙都消失了,對於未來的迷惘與徬徨,淳平仍無法下定決心向小夜子求婚,直到地震男出現,打開盒蓋,等著他們掉進去……

 

  或許,消失的鮭魚早已掉進去盒子了。不願過去的等待變成沒有意義的消耗,望著熟睡的小夜子和沙羅,淳平終於有了勇氣。抓住已經看見的幸福未來,繼續一起努力活下去,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東吉想到可以用正吉所採的蜂蜜去烤成蜂蜜派。……」沙羅一定會很喜歡這個新結局,淳平想。「因此東吉和正吉就不必分開」,小夜子也會喜歡。

 


 

【UFO降落在釧路】【有熨斗的風景】【神的孩子都在跳舞】【泰國】(2009

【青蛙老弟,救東京】【蜂蜜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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