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夢貘補捉記（4） @ 阿衡的探秘地圖

　　我仍然每日到藍色工廠縫合皮膚。我攤開從二階段組裝部門直接輸送過來的皮膚半成品，使用蒸氣機軟化皮膚，依照各部位的尺寸模具，用鐵鎚打薄、壓平、裁切、截斷，注入真皮添加物、噴上定型液、乾燥、標示部位代碼、分類，然後鋪在「人」身上，開始準備縫合皮膚。

　　「我的縫紉機針頭斷掉了。」和我一起縫合皮膚的同伴突然發現。

　　我低下頭，拿起顯微放大鏡仔細察看他的縫紉機，針頭確實斷掉了。

　　「糟糕，已經沒有備用針頭了，應該是這陣子加班趕工而使用過度導致。拿新的針，還得要填寫申請單呈報上去，等發放下來要很久的。苦惱唷，苦惱、苦惱。」同伴打開工具櫃翻了翻，覺得非常苦惱。

　　「我幫你去美術部門借好了。」我想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美術部門？」苦惱中的同伴覺得奇怪。

　　「交給我吧，別擔心。」

　　差不多到了午休時間，我跟主管報備之後，往美術部門的廠區走去。到美術部門，要經過一條很長的天橋，天橋下面是工業園區內的大型掩埋場，丟棄掩埋工廠中製造出來卻測試不合格的「人」廢棄半成品。從天橋上看下去，浩大的窟窿像是無盡的深淵。

　　下了天橋，往山坡上走，繞過一片樹林，就看到美術部門的工廠建築。整個工廠牆壁全是純白色，廠房屋頂及屋頂上的管線和顏料儲蓄塔也是純白色。

　　一個守門的警衛看守著工廠門口。

　　「請問，有什麼事嗎？」警衛問我。

　　「工具損壞，來這裡商借。」

　　「哦？」他露出懷疑的眼光，從頭到腳掃過我的全身：「顯微部門使用的工具，應該和美術部門無關吧？」

　　「這個說來話長，」我說：「縫合皮膚使用的縫紉機，針頭斷掉了，但是目前暫時沒有多餘的可以拿來備用。美術部門有很多女孩在這裡工作，而女孩子身上總有針線工具，是不是？所以才會過來一趟。」

　　「你等一下，我查查。」他翻開手邊的簿冊：「啊，剛剛的確是有來過通知，顯微部門有人要來。」

　　「嗯。」

　　「不好意思，你在這邊登記好就可以進去了。」

　　我簽好名字和時間，警衛就打開門放我進去。

　　美術部門的廠房內部，是一個狹長的大空間。沿著天花板架設的輸送帶上掛著十幾個等待修飾外表的「人」。輸送帶下方則用布廉區隔著許多小房間做為工作室，美術部門的工匠和助手，就在各自的小房間裡做著修飾「人」的工作。當修飾工作完成之後，工匠爬上梯子，把那個完成的「人」，掛回天花板上輸送帶的掛勾，然後按下按鈕送出去，接著把旁邊另一個還未修飾的「人」拿下來，搬下梯子，放在小房間內的台子上，繼續畫著上色或是美容的工作。

　　廠房裡全部六十位工匠左右。雖然建築外觀是明亮的純白色，可是建築物裡面卻很昏暗，大家戴著帽子、口罩、頭燈，搞不清楚誰是誰。

　　每個小房間裡，頭燈光束照映在布廉上。圓形的燈影透過布廉，射在廠房中的天花板上晃來晃去。

　　我走向布廉上掛著第11號牌子的小房間，蹲在地上的女孩身材纖細，端著顏料，正在替「人」塗腳指甲油。

　　「不好意思。」我打聲招呼。

　　聽到我的聲音，她站起來，轉過身，拿下頭燈、口罩、帽子。她的長髮落下來，披在純白色的工作服上。很美麗的女孩子。

　　「什麼事？」她望著我，眼睛像星空一樣深邃。

　　「我想跟妳借一根針。」摒住呼吸，我好不容易才說出口。

　　「針？」她說。

　　「嗯。」

　　「針？」她又重複問一次。

　　「嗯。」

　　「我沒有針。」她回答得很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