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NeroCorleone 出處:批踢踢實業坊marvel

 

  這是歐布萊恩醫師的另外一則病例。同時我也注意到歐布萊恩醫師在這則病例之中 變得越來越焦慮和偏執。

 


 

第九個病例:未知疾病引起的嚴重人格轉變

 

  病人是一位19歲的女大學生,由父親帶來就診.其父由於女兒的人格轉變狀況而深感憂心。

 

  病人入院時健康狀況良好。過去病史值得注意的部份是病人在12歲時尾椎骨曾骨折並已完全治癒。病人在面談時表現出警覺,條理分明,有協調性以及高度合作等特徵;然而與其會談的神經精神病醫師幾乎是馬上就注意到病人會問一些不太尋常的問題,例如:「你用什麼姿勢睡覺?」以及「你的房子有機層樓?」

 

  病人的父親提供了病人更詳盡的人格轉變資訊;但要求在女兒不在場的情形下進行私下訪談。病人的父親非常焦慮並說從兩個月前病人自其(譯註:父親)所稱之「嚴重胃病病毒感染」(癥狀包況噁心、嘔吐、下瀉、出汗以及暈眩)康復後便出現人格轉變的現象。他注意到某次病人週末返家時似乎對家裡非常不熟悉並且不斷地開關廚櫃門,抽屜和衣櫃;當問到病人在做什麼時,病患回答:「我正在找我留在這裡的東西。」病人的父親同時也注意到病人說話及聲音的轉變;他描述病人一般的聲音聽起來是「活潑的」(Bubbly)然而其現在的聲音聽起來則非常疏遠,正式,冷淡以及「恐怖的」(Creepy)。而在該次病人週末返家結束後,他發現女兒把一些家庭合照從相框拿出來並把她自己的臉部剪下並移除;而當病人的母親打掃病人房間時在床頭櫃上發現上百張寫滿無意義話語的紙張,五張人體解剖學海報(病人過去從未對醫學有任何興趣)以及從毯子下發現非常大量的塗奶油刀(家裡原來沒有這些塗奶油刀)。當他打電話訊問病人時,她不相信並堅持父親一定是在開玩笑。

 

  病人父親最掛念的事是女兒無預警的結束其與女友七年的感情。他說病人和她女友自小學起就非常親近並且至少在高中初期就在一起了。她們甚至為了可以住在一起而上同所大學;然而大約在病人開始出現人格轉變的兩週之後,病人的女友便非常沮喪的打電話給病人父親抱怨病人對其言語攻擊並開始在她(女友)的房間張貼各種寫實及色情圖片,包括糞便色情圖(Scatological pornography),血腥色情圖片(Gore pornography,這兩類應該都是獵奇類,但是不知道是否有專有翻譯,所以只好直譯),以及非常寫實的意外事故照片。當女友質問女兒關於言語攻擊及色情圖片的事時,病人卻告訴女友(根據父親口述):「切掉妳的乳頭並把妳的陰蒂縫起來,因為再也沒有人會想要碰妳!」這件事導致病人女友開始有自殺傾向,但是病人卻宣稱是女友在撒謊;因其女友曾被診斷出有第二型躁鬱症以及長期精神方面的問題和輕度的犯罪行為;因此在這件事上是認為過錯在於女友而非病人。

 

  在第一次會談之後的會談對象均是與病人關係親密的人;然而其前女友(譯註:即上段提及之女友)拒絕訪談;病人父親說病人現在有一新女友,然而他從未見過因此無法提供任何連絡資訊;他說病人幾乎絕口不談這位新女友。

 

  病人的妹妹,病人在大學書店工作的一位朋友,以及病人的數位家庭朋友接受了會談且不約而同的提及病人令人擔憂的人格轉變狀況。

 

  在病人與其第二位神經精神病醫師會談過程中,病人被發現有情感遲頓,同理心和洞察力減退,怪異行為以及疑似及妄想等現象;病人在訪談時被聽到在說:「快一點!我正在上升,你在浪費我的時間!」;在某次會談中,其神經精神病醫師假裝因為肚子餓而離開房間去買糖果棒(這是其標準評估過程中稍微不依循慣例的部份)。他分給病人半條;病人拿走她的部份,撕開糖果棒並檢查內部大約有60秒。當神經精神病醫師問她正在做什麼時,她說:「這裡面真的很奇怪。」

 

  當問及病人嗜好時,病人說她很喜歡文字遊戲,尤其是填字遊戲(這並非新聞,據其父親所言,病人一直對語言很有興趣且過去主修哲學。)我們提供病人一本字謎書,一本拍紙簿以及一支鉛筆;在訪談過程中,病人的認知功能顯示是完好的-而事實上,她的神經精神病醫師也認為她非常聰明-這點也在第三天病人宣稱完成所有字謎及用完所有拍紙簿的紙得到証實。紙張雖然找不到,但是神經精神病醫師檢查了字謎書並發現所有謎題確實都被解出且沒有任何錯誤。儘管如此,我們觀察到非常顯著的書寫障礙:病人的字跡稜稜角角的十分笨拙並且連在一起;如果跟其發病前的字跡相比,字母都以不尋常的方式扭曲在一起(字母有時會連在一起,而字母A、d、RK的直線部份則是極端的長)。我們也同時注意到在字謎書的後面幾頁,病人開始畫起毒蛇和複雜的幾何圖樣。

 

  由於書寫障礙和人格轉變的狀況,所以我們推測病人有腦部病變並做了頭部磁振造影(MRI),卻只顯示出病人在丘腦部位有微弱且呈泡狀分佈的T1信號。沒有証據有水腫的跡象;病灶並不像是腫瘤,膿瘡或是腦部外傷;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局部出血的可能性,但是看起來應該不太可能.雖然在丘腦部位出現髓鞘脫失病變的狀況十分罕見,但是考慮到病灶的形狀,我們仍將其列入考慮之中。但是在對病人施以高分辨率釓增強動態磁振造影(Gadolinium-enhanced MRI)卻顯示出病灶並無白質且在腦脊髓液中亦無寡克隆帶的現象。

 

  部份証據顯示丘腦部位的病灶會影響大腦的執行功能,但是我們判斷在病人的案例中這並不太可能是其人格轉變的原因;除此之外,在對病人的檢查之中並沒有証據支持病人的丘腦功能失衡:記憶和大腦執行功能完好如初且無知覺功能缺失的現象。在經過多次討論並考慮到精神問題的可能性,我們遂將病人轉入精神病房。

 

  在病人轉入精神病房後,其寢具全部被移除並消毒(此為標準程序),因此在床墊與床架間發現大約有30張拍紙簿的紙。這些紙張上畫有大量且複雜類似圖表或甚至可能是數學圖形。這些圖形的部份有標記,然多數標記是密碼形式或是胡言亂語;少量的數字是以俄文書寫,病人在高中時期曾學過俄文.這些圖形無法被破譯;我們同時也注意到這些圖案之間是以字謎書上病人所畫毒蛇和幾何圖案所區隔。

 

  病人在精神病房中很不受歡迎,特別是在越接近常人的患者之間,尤其是受偏執症所苦的病人。許多病人提及她時都形容她非常會操控人,狡猾,好管閒事,甚至是“邪惡”(邪惡一詞出自多數無妄想症狀的病人)。

 

  第9天,亦即病人轉入精神病房五天後,一位因思覺失調狂躁引起多項嚴重症狀被診斷需住院且需監禁和注射鎮靜劑的第一型躁鬱症患者,在注射鎮靜劑後,抱怨病人(他不斷指稱病人為「那個賤人」)偷走了他的藥(丙戊酸,Valproic acid),並且告訴他沒有人會相信他,因為他是躁鬱症患者(他指稱病人數次精確的使用了“躁鬱症”這個詞彙)。儘管病人不斷抗議,我們仍然搜查了她的房間;並在其床頭櫃的抽屜後面找到開給躁鬱症患者相同廠牌和劑量的五片丙戊酸。病人因此被轉到監護病房。

 

  在病人轉入監護病房後,她的治療師以及團體治療主持人形容她十分「合群」、「健談」、「聰明」以及「很有幫助性」。團體治療主持人說病人看起來不像是有病的樣子;然而其他病人(主要是受困於精神病所引起的沮喪或是精神失調的病人)很不喜歡她。因為缺乏明確的診斷所以病人最後從團體治療的名單中移除。

 

  在第10天到第20天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最值得注意的事情詳列如下:

 

  第10天,病人試圖說服一有偏執症狀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將其脾臟給病人。

 

  第12天,在公共休息室的椅背上畫恐怖的圖案因而導致數位精神病患的病情加劇。

 

  第13天,病人用垃圾袋破片做成的小袋子收集自己的尿液。

 

  第15天,試圖以“光榮的理想”為號召「招募」同夥,然而她並未向醫護人員或是其他病患闡明何為“光榮的理想”。

 

  第17天,發現並洩露醫護人員的私人資訊。例如病人有一次發現一男性護理員私底下是同性戀;她把這項發現告訴她的同夥患者,並且指控該男性護理員性侵他的病人。該護理員否認這項指控;同時也沒有任何証據可証明性侵。

 

  第18天,打電話給其他患者和醫護人員的朋友及家屬。這些電話不是威脅要不就是涉及個人隱私方面的問題。而當她打電話的權利被禁止後,她仍然從其他病人處拿到違規的手機並持續打這些騷擾電話直到手機被沒收為止。

 

  第19天,試圖經由與數位偏執症狀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講述怪物、寄生蟲、蠕蟲、毒蛇、惡魔、外星人和心靈控制等加重他們的病情。

 

  第20天,試圖組織一團體來支持她所謂的“新女皇”(The New Queen)。病人並沒有以“新女皇”自居,但是卻多樣化的指稱自己為“王妃”(The Queen's Consort),“新世界的女伯爵”(The Countess of the New World)以及“負卵者”(The Bearer of the Spawn)。

 

  第21天,病人不知以何種方式逃離監護病房。她搭電梯到內科病房然後進到一植物人的私人病房並且偷走了錢和衣物等,隨後她丟棄了自己的病袍。她用醫院電話打外線(我們並不清楚她是如何學會用醫院電話打外線的,因為多數的醫院電話線路是有安全防範措施的)。之後病人到地下室並試圖進入停屍間,就在這時她被上班的醫護人員和醫院警衛逮捕。當問及她在做什麼時,她說:「這不重要,我也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病人的這番陳述並不像是有自殺的意圖,反而像是試圖逃離醫院。由於病人被認為是對公眾的可能威脅,因此她被監禁起來施打氟哌啶醇(Haloperidol)以鎮靜病人。

 

  第25天,一個女人宣稱是病人的女友並開始詢問有關病人的事。病人的父親確認該女的名字為病人的新女友。新女友要求要見病人,但在被告知病人因病情太嚴重而無法會客後就變得十分生氣並且怪罪院方。該女在當日稍晚因試圖賄賂精神病護理員以求進入監護病房而遭逮補。逮補過程中,她威脅了多位醫院工作人員。

 

  與此同時,病人的病仍無法被清楚診斷是何種疾病;但是我們懷疑病人同時有思覺失調(Psychosis)及精神病態(Psychopathy)的狀況。第28天,病人在被護送至監護病房的休息室以進行監控活動的途中絆到並跌倒;之後沒多久,病人開始抱怨腹痛的情形。然而病人的護理員非常不相信病人並懷疑病人在裝病或是試圖以此操控他(譯註:護理員)。在監控活動中病人被注意到不尋常的安靜及不活躍;而當病人被護送回自己的房間時,她崩潰了並且抱怨非常嚴重的腹痛。病人有大量出汗,臉色蒼白,短暫嘔吐以及嚴重水瀉的狀況,其水瀉呈黑色。

 

  病人的水瀉間歇性的持續了兩個小時,之後病人出現低血壓和脫水的情形因此被安置於內科病房裡的監護房。病人在經由靜脈注射電解質,晶體輸液和營養液後情況好轉。抽血檢驗顯示其肝酶升高;肝臟有腫大的情形,超音波檢驗顯示有球狀非硬化肝炎的跡象;在右肝葉的右半部一個非常大的囊腫大到幾乎消滅掉該部位,且在右肝葉肝葉尾的部份上層表面有數個硬塊。當病人情況穩定下來後,我們對其做了腹部磁振造影(Abdominal MRI),結果顯示在右肝葉有一14×19×12公分的囊腫,囊腫外觀看起來與棘球條蟲所引起的感染(Echinococcus tapeworm infections)相似。硬塊是由纖維組織所形成的帶狀組織物與右肝葉相連且非惡性。由於考慮到囊腫大小以及其破裂後的可能反應,因此我們並未對病人施以肝臟切片檢查。

 

  第30天,對病人施以剖腹探查術(Exploratory laparotomy),結果顯示肝腫大和水腫,數個良性小囊腫集中在膽囊和膽管表面,而最大的囊腫和六個白色類球狀硬塊則在右肝葉和肝尾葉的上層表面。硬塊看起來是某種柔軟的非癌狀組織。它們的大小從3公分至6公分不等且以一條堅固的白色帶狀連結組織以項鍊的形式串連起來。這條帶狀組織是從最大囊腫的鄰側開始延伸,經過硬塊至肝尾葉並在該處穿過主動脈與後大靜脈之間然後分枝成五段並黏附在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胸椎骨以及腹腔神經叢。

 

  剖腹探查被迫提早中止,原因是病人出現嚴重的心博徐緩現象(15BPM,不包含逸博性心律)。心博徐緩最終自動消除,但是我們認為繼續剖腹探查過於危險而中止該手術。

 

  硬塊和帶狀連接組織的不尋常特徵讓我們想到先前所做的磁振造影。藉由剖腹探查為指引,我們因此可以調查並追蹤帶狀組織自肝臟囊腫的起源,穿過硬塊,腹腔至胸椎骨;而在胸椎骨處,我們發現帶狀組織已經滲透進脊椎骨並且非常有可能滲透進腦膜。在帶狀組織與胸椎脊的黏附處之上都觀察到擴散性腫大及弱T1信號。

 

  在剖腹探查之後,病人變得極端不友善且好鬥,因此必需再度被監禁。我們注意到病人說:「你們不能把它從我這拿走!」這表示病患對於囊腫的存在有某種程度的認知。她同時也對工作人員作出人身威脅也知知道他們的個人資訊,包括多位護士和醫生的地址。當一位精神病護理員被叫來幫忙監禁她並替她施打氟哌啶醇時,病人對護理員說:「你已經死了!你們不過是孵卵器罷了!你們全都是!等著吧!你們會知道的!」

 

  我們再次考慮以手術摘除囊腫;我們對病人再度做了一次高解析且多頻率的超音波檢查以決定囊腫的穩定程度並注意到在囊腫的右側有一小塊鬆動的膜。這代表著囊腫的破裂並且可能是引起病人肝炎的原因。超音波檢查同時也顯示在囊腫內部有一十分大的蟲狀有機體。此有機體不但會動及充滿活力而且似乎是附著在囊腫壁上帶狀組織起始處的凹折部位。我們考慮了許多可能性:包括畸胎瘤、條蟲感染、迴蟲病以及胎內胎。然而考慮到在我們醫院裡多起不尋常的寄生蟲病例,我們也不排除有可能是未知有機體所引起的寄生蟲病。由於關係到神經系統,所以我們對於帶狀組織和胸脊骨的黏附處上的脊髓做了切片檢查。

 

  第33天,病人再次出現嚴重的心博徐緩現象(20BPM,包含室性逸博),由於考慮到心臟應激(譯註:通常表現為左心室的一塊心肌突然變薄,被血液沖擊得像氣球一樣鼓起來,因像章魚的頭部;所以通常稱為心肌氣球樣變或是章魚冠心臟病)的情況,我們並未對病患施用腺嘌呤核苷(Adenosine)並將經皮起博(Transcutaneous pacing)初始設定在60BPM。心室徐緩現象在沒有更進一步的外力干涉下30分鐘後消除。

 

  病人被排定要做心臟檢查,然而在心臟檢查的準備作業中,負責照顧病人的護士進入她房間發現病人不見了。病人偷了大量的醫療設備,包括:靜脈導管和點滴袋,心電圖和心電圖導程線,經皮起博裝置,大量的皮下注射器,數瓶注射藥品(腎上腺素(Epinephrine)和腺嘌呤核苷),一個聽診器,兩個便盆,三個福氏導尿管和一個集尿袋(真會偷……還有便盆兩個耶,她要怎麼帶出去啊)。病人在她床附近的牆上畫了一條眼鏡蛇及有裝飾花邊的旗幟;旗幟上寫著:「你們阻止不了她。別想嘗試否則你們會永遠後悔。」當我們檢視監視器影像時,確實看到病人畫圖並偷走醫療設備。幾分鐘後病人被目擊穿著一般服裝出現在她新女友的公司。病人是在一樓實驗室的走道被發現的,我們確信她不是經由垃圾場要不就是從卸貨平台逃走的。我們已經通報警方有關病人的逃脫,她的竊盜行為以及她的精神狀況。在寫這則紀錄的同時,病人仍未被逮捕。

 

  病人的脊椎切片組織不管是整體而言或是在顯微鏡下的檢視都很不正常。整體而言,有很大一塊白色色變區域自脊髓切片組織前端表面延伸至前部角質距脊髓蛋白質前部表面四分之三處。此色變區域在右側更為大片且顯著。就微觀而言,這個區域包含了大量的絲狀組織,分枝細胞,看起來像是真菌菌絲。這些絲狀組織和細胞與脊髓軸突緊密的糾纏在一起並在脊髓神經元多處形成叢狀泡囊。然而腦脊髓液的培養,脊髓組織和脊髓組織的均質液都無法在所有的培養基中培養。值得注意的是,真菌菌絲呈現出被封進脂肪物質的狀態(可能是來自於病人的原生髓磷脂)。很不幸的是,實驗室的冷藏室因為幫浦故障之故,脊髓切片組織和其他上百件的樣本都沒有保存下來。

 

  病人的疾病至今仍無法辨識。

 

原文:http://0rz.tw/Uxm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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