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的探秘地圖

翻譯：fredchern　出處：批踢踢實業坊marvel板

　　我朋友，歐布萊恩醫師，最近從醫院辭職。他離開時留給我一個裝滿病例報告的檔案盒，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看起來他打算發表其中的大部分，但均被回絕了。我覺得歐布萊恩的本意就是打算讓我公開這些檔案。至於你們想怎麼做就是你們的事了。

第三個病例：異物植入引起的腦膿腫

　　病人是一名25歲的男性。他的親戚已經與他失聯了好幾個星期，這是很不尋常的情況。當他們造訪了病人所住的公寓時，發現他昏睡著而且神智不清，所以把他帶到了醫院。

　　體檢結果，他的體重過輕（BMI＝16.2），但顯然不是營養不良造成的。他渾身發熱（腋溫38.9度）和整個人感到迷茫。他對所有問題的回應非常混亂、令我們難以解讀。病人外觀上唯一的一處顯著異常是一道頭部上的新鮮傷口，大約在右側顳骨的區域。這裡的頭髮看起來像是最近被剃光，並且傷口上覆蓋著紗布。拆除時，發現因為在傷口上使用普通縫紉線，而造成了感染。

　　病人的父親和妹妹對他的病情也講不出所以然，由於擔心有金屬物非法改造身體的可能性（病人身上有許多紋身和舊的穿孔），我們選擇用ＣＴ掃描而非ＭＲＩ（原理是磁力共振成影，所以體內若有金屬物體－金屬假牙、人工心臟瓣膜等等－會形成干擾；而ＣＴ說穿了就是全身Ｘ光檢查）。掃描顯示在病人的顳骨區域有一個實質的圓孔（直徑大約20毫米），在右顳葉內有小的硬膜下血腫，這個細長的膿腫滲入顳白質，還有一個較大的膿腫部分則在右顳葉的表面。後面這個膿腫內似乎有一個放出密集Ｘ射線的異物。我們為病人靜脈注射了抗生素（氯黴素、鏈黴素、和阿莫西林）然後轉介到神經急診外科。阿克巴爾醫生為他進行手術，筆者協助和觀察。

　　病人開顱時，顱壓（顱內腦組織和腦脊隨液的壓力，站立時可變成負壓）為82毫米水柱，儘管在ＣＴ掃描上看得不太明顯，但病人還有腦脊液漏出的現象。鑑於膿腫和隱匿性損傷或有異物的危險性，我們進行較大的開顱手術，揭開外接顳骨的上半部分和下頂骨的一小部分。

　　肉眼可以觀察到，化膿性腦膜炎覆蓋了整個手術視野。腦膜的表面上還有些許凝結的血塊，以及硬膜下的血腫也驚人地明顯。我們對該區域進行了清洗和清創，此時發現該區域有大量自腦膜滲出的黃白色化膿。將該化膿吸出後，一個異物被發現附著在腦膜的表面上。這是一包半拆封的釣魚線，其中有一部分顯然被用來縫合腦膜。於是我們小心取出，又造成約100毫升的惡臭膿液的流出。

　　檢查病人的大腦後，有顯然的證據判斷這是膿毒性腦膜炎，並且還有一個大膿腫滲入顳葉。這提醒我們有槍傷或其他蓄意造成外傷的可能性。損傷深入大腦外側溝的中點約1公分，並且被發炎組織包圍著、還有小血栓和水腫。我們探索這個膿腫，發現延伸至顳白質內7公分，幾乎達到右側腦室的程度。膿腫被仔細的吸出，但發現並不如我們猜測，這並非腦脊液露出的原因。我們用腹腔鏡探查，膿腫中顯露出一個異物。它似乎是一個金屬，鑲滿小旋鈕或尖刺。形狀呈橢圓形，約10×5mm大小。我們將它取出，並放置在消毒食鹽水中以供之後再檢查。我們對膿腫區域用乳酸林格氏液（又稱LR，是一種等滲透壓靜脈注射液）及頭孢唑啉（一種頭孢菌素抗生素）清洗；清創後，再一次清洗。清除膿腫後，關顱手術順利的完成了。

　　由於有這麼嚴重的穿透性腦損傷和延誤治療，我們對病人之後的治療方案不報信心。然而，在大量使用靜脈注射抗生素治療下。第10天，他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但他現在昏迷中（昏迷指數5，無法感覺疼痛）。病人的顱壓自行緩解，這應該是清除凝血和感染性物質後的效果。

　　第16天，再一次的ＣＴ掃描未見復發的膿腫。然而，有明顯的證據表示病人的右顳葉萎縮，由右側腦室的擴大和損傷區域中腦溝加寬可以證實這個結果。

　　在病人的昏迷中，我們仔細檢查了那個異物。用超音波震盪清洗後，露出來的是像帶刺的種子外殼般的橢圓形物體。它的表面是金屬，似乎是一種被精密加工的產物。表面上的旋鈕很小，錐刺大約是直徑1公分，長度1公分。各個圓孔中有非常細的金屬絲伸出。我們無法判斷其功能為何。

　　我們將細線和這個東西表面的些許樣品，送到當地的大學裡進行分析。結果顯示這東西的外殼是鈦，細線是高純度的金。然後將這東西整個送到大學進行高能Ｘ光對稱成像分析。結果顯示了外殼下方有許多電線（成分大概是金）一直延伸到正中間，伸進一個非透明的多面體中央核心。導線似乎是連接著這東西，但研究方覺得用Ｘ光掃描中央核心會造成其結構上的傷害。於是該物體被送回了醫院。

　　當與病人父親和妹妹交談後，他們說病人自身並無任何關於創傷植入的任何知識。從膿腫的樣品中進行分析，發現含有多個短的細小金線，與那異物表面上的一致。還有一些焦油狀的有機物。這也被送到了大學，分析發現含有大量的多環芳香烴。

　　第25天，值班護士報告病人的精神狀態有所改善。他的GCS（也就是昏迷指數）現在是10，會自發性的睜開眼睛、視線追蹤物體，我們停止使用止疼藥物，並觀察他想說些什麼。病人言語中主要包括了沒有文法的的無意義詞彙。病人被初步診斷為失語症。然而，第28天，病人的妹妹提議說，她可以聽懂病人那不完善但堪稱流暢的語言，並提供翻譯。我們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擔心她的介入可能會妨礙到之後的言語治療。

　　第30天，他說話發音困難、不完善和含糊，但可被辨認。他被認為對於人和地點有辨別能力，但在時間上有些迷失。當被問及現在是何年何日，病人只能給出無意義的答案。（有一次，他回答出正確的年份，但是當問幾月和幾日時他回答＂昨……昨天”）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的病情繼續好轉。不過，他有些記憶倒退和失憶，顯示出很差空間定位能力，無法識別熟悉的面孔（他抱怨說，她的父親或妹妹不說話的話，他無法判斷誰是父親誰是妹妹）。並且左側的視野有障礙，包括靜態的、動態物體的程度、喪失色覺。他還抱怨聽力困難、暈眩，以及嚴重的頭痛。然而，重新檢查後，並沒有發現有復發的膿腫，也沒有腦脊液測漏。

　　第39天，他被判定為狀況足夠好，能夠接受訪談。當被問話時，他顯得焦慮和不安，並要求所有在房間裡的人都離開（筆者、神經科的工作人員，和他的妹妹）離開。第42天我們再度問話，依然有類似的反應。然而，在第45天，我們有了下面的對話記錄：

　　筆者：「我想要再詢問一次，能說說你頭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嗎？」

　　病人：「（猶豫後）你……你……你會覺得……我是一個智障。」

　　筆者：「不會的，我不會這麼想。」

　　病人：「也許……也許……也許……這不安全？」

　　筆者：「不管你告訴我什麼，只有你跟我會知道的。」

　　病人：「你……發……發誓？」

　　筆者：「我發誓。」

　　病人：「（過了好一會）我……我……我……這很困難。我總是記不起來。這個女人……等一下。我遇到了……一個女人。我……我……我的女朋友……認識……這個女人……女人。這個女人。女人……她……她……她……她……（一個很長的停頓）你真的發誓？」

　　筆者：「我發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病人：「她……她……她……她說……說……我……我們應該去她的……公寓。她……她請我喝了一杯。它……它的味道很有趣。這……這……這……這是杜松子酒和果汁……。裡面很多的……杜松子。我暈……暈……暈過去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是……還是……醉……很醉……還是很HIGH……她……她……她……她打……打了我的頭。」

　　此時，病人突然要求筆者離開房間，並且接下來三天都沒有再次進行談話。第49天，他又開始回答問題，但再問他一次關於他受傷的問題時，病人變得反應遲鈍。

　　第50天，我們對病人展開言語治療。在他與語言治療師的交流中，他被判斷為輕度妄想症。他自稱有特殊的能力，包括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生物、並能看到沒有人能看到的顏色。他聲稱說，牆壁上有奇特的隱形墨水寫的字。當被更深入地問及，他說，他曾經能看到這些東西，但現在不能了。我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出……出事了”。

　　因為我們懷疑有人對病人下藥和對他的大腦植入異物，我們聯繫了警方。他們要求將該異物移交給他們。然而，之前我們又將那異物送回學校分析。分析完成於第54天，該物體和所有的掃描、照片和紀錄的複印件都交給了警察。

　　在分析報告中，該物包含了一個由金線構成的一個非常複雜、像是鋼絲絨狀的網絡。導線被連接到在其中央的多面體核心，它是一個二十面體（“足球球形”）形狀而由二氧化矽包覆鉭組成。多面體含有黑色物質（與我們之前發現的類似多環芳烴類一樣）和一些100微米大小的單晶矽。這是該大學的報告，他們認為這是某個經驗豐富的珠寶加工師或機械工製造出來的，但是不認為這種形狀代表了什麼意涵或有裝飾性。

　　在第59天，病人突然開始抱怨他的脖子左側有灼熱感。我們對他的脖子進行了檢查，發現是有紅腫、僵硬、神經麻痺及肌肉痙攣的現象。因為沒有明顯的傷口，所以暫定這是神經的問題。之後進行ＣＴ掃描，發現腦膜炎、膿腫都有復發的現象。不過，因其緻密的滲入了白質，我們考慮進行大腦活檢，但我們不能進行，因為病人的病情迅速惡化。他有劇烈的發燒（40度到41.7度不等），心跳過快（每分鐘100至130下，大多數時候正常）和高血壓（平均190/100 mmHg）。我們使用冰枕和冷生理食鹽水為他做冷卻處理，但他的溫度不穩定，難以控制。第63天，他大部分時間都不省人事，當清醒的時候，行為表現出有極嚴重的神經損傷跡象。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經歷了嚴重的腹瀉，需要輸液。他的肌酸酐也開始上升，我們開始為他做血液透析。例行的毒物檢驗中，發現他有嚴重的汞中毒（5,200 ug/ L的血液濃度）。我們大量使用二巰丁二酸（英文縮寫為DMSA，是一種有機硫化合物，常用於治療多種重金屬中毒）、維生素E、維生素C治療。然而病人仍持續發高燒，並陷入昏迷。他的腎功能繼續惡化。第75天，他已經處於是完全依賴呼吸器、深度昏迷的狀態。腦電圖、反射測試和ＰＥＴ（正電子發射計算機斷層掃描，具有以解剖型態的顯像掃描技術）掃描顯示病人沒有任何大腦活動或腦灌注壓（使血液流向腦部的壓力差）。第83天，再一次的ＣＴ掃描顯示他大腦結構的嚴重萎縮、腦溝消失、腦室的極度擴大。病人被宣布為腦死亡，他的家人同意撤回他的維生裝置，在第85天病人宣告不治。

　　在屍檢中，有幾個值得注意的結果。檢查指出在大腦出血和壞死的區域有微小針孔散佈。其中一些地方包含金屬的小瘤結節。檢查過後，這些被認為是金屬汞。在膿腫所造成的虛空處，發現一些金線。

　　在身體其他部位的檢查中發現了許多液態的汞金屬。散佈在肺栓塞（肺臟內部血管被固體、液體或空氣塊堵塞造成的栓塞）、腎臟和末梢微血管。最大的一顆被發現在右頸大動脈下方、鎖骨上方的組織中。動脈呈明顯的發炎和壞死，而下游被汞液珠所堵塞。在動脈上方的皮膚、動脈本身的血管壁有被施針過的痕跡。所有這些，約1毫升大小的液體金屬汞從體內回收。死因被確定為汞中毒，可能是由經由注射。這被認為是蓄意傷害，事情被移交給警方。然而，此案因為缺乏證據，最終停止了調查。

　　警方和大學那裏進行了接觸，要求回收所有從病人的大腦中取得的異物、照片、掃描結果，和質譜分析結果。然而，該大學遭受了一次重大的電腦故障，所有數據都丟失了。

　　第三個病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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